漫长的时光
Elizen / 2023-09-14
哲学老叔说,「人生啊,就是活着比死了好,死了比活着好。」这话,是去给我爸上坟的路上说的,我听懂了。
钰哥在婚礼现场问我,你觉得,咱们寝室下次聚会是什么时候呢?我说,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。我们寝室四个人,上一次聚会是 6 年前,我结婚。今天大家都回到哈尔滨,参加龙仔的婚礼,我们也成为班级里第一个全部都结婚的寝室。该回来的都回来了,没回来的也不会回来了。
婚礼在周六举行。周五下午,我坐在出租车里,在阴霾之中匆匆驶上东四环,几场大雨之后,天气变得潮湿,阴阴地像是喜欢发脾气的孩子,憋起一张紫灰色的脸。我没去过北京朝阳站,不过经常陪着嘟嘟在将府公园看那里驶出的火车。另一个有趣的故事是同事讲给我的,他经常坐朝阳站的火车回家,从北京朝阳站到辽宁朝阳市。
出东四环右转进入姚家园路,就能看见不远处高高挂起的北京朝阳站几个大字,开到近处,经过一片朝阳区特有的绿色的临时围墙,似乎在宣告,离我远一点,没看见我绿着张脸。只要你身处朝阳,总能在周围发现一块块铁皮板子圈起来的建筑工地或者待拆区,板子外面粘满绿色塑料草皮。进站还需要绕很远,火车站周围大部分都处于在建状态,一个没有做好开门接客的店强行开门接客。
相比北京,哈尔滨变得更加陌生,我在这里只生活了四年,认识了 10 几个一辈子的朋友,经常在最堵车的几个区域闲逛,吃中央大街的连锁餐厅,除此之外,我对这座共和国长子一无所知。哈尔滨站也是新修好的,同一时间到站的老四告诉我,不要出去,出去了不好打车。我在站内等他,长长一条走廊宽敞明亮,却人声寥寥,想起前几天看到黑龙江高中就读锁区的新闻,人口骤减的省会养老城市,430 分可以上一本的高考移民选择,似乎也起不到多少让这里再次人声鼎沸、夜夜笙歌的作用。
周六一早,很简单配合录像,没有车队,没有复杂的流程,同学大都是开车来的,依然熟悉,依然无话不聊,给龙仔打好这份工。接亲,典礼,酒席,有条不紊也慌慌张张。大家忙乎一通,下午找了个地方,玩起记忆中的三国杀,重温美好当年去了。
弟弟按着导航过来接我,回家。
上次回家是四年前,父亲三周年的时候。每年都会给他写家书,但写信,终究不如见上一面。家里的习俗,有了嘟嘟,爷爷就算是祖宗辈份,叔叔姑夫一起找了个地方,让他和爸爸入土为安了。我还没去过。这次回家很匆忙,只赶这一个周末,巧在碰上弟弟休班,我也不用去朋友家里取车,一路疾驰,路边田野,远处蓝天。弟弟说,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回家的路上。
这几年,每年的家庭旅行,近郊的,远途的,让我转变了一点想法,只要踏出家门,就要算是旅行的开始,路上有路上的乐趣,目的地有目的地的乐子。上学的时候,回家路上,很少抬头看,不是闭目就是听歌。错过了四周的麦浪,也忘了家乡的模样。回忆都是模糊的,我们熟悉的是包裹在外面的声音和味道,它们撬开一个缝隙,让回忆随风而现,伴着逐渐认出的街道和建筑,想起一个曾经路过的拐角,吃饭的小店,带出来的才是傻傻的当年一群小子在马路上狂笑的场面。我们聊过什么已经忘了,但青春的气息还是一样的熟悉。
到家,就是聊天,吃饭,吃饭的时候继续聊天。见了熟悉的亲戚,问长问短,一顿饭的时间刚刚好,太久了会烦,太短了又不习惯。奶奶的叮嘱永远不变,别打架,别偷人钱。他们换了住的地方,走之前我去看了看,真得不知道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,她们的年纪在脸上的痕迹特别明显,和家里人的关系,从我真正独立之后,就像是李宗盛歌里唱,有幸运的,成为知己,有不幸的,只能是甲乙。
和爸爸的关系也一样,我说的多,他说的少,我尽量多说,让他在病痛的时候安心一些。开车去上坟的路上,来自家里人的叮嘱也都是熟悉的老几套。我和弟弟,现在家里人都不太关心,他们说的更多的是,在外面自己闯,家里人你放心。我没有办法和嘟嘟说出同样的话,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小县城,兄弟姐妹多,相互照顾,挺让人放心的。等到我们这一代,我们的下一代,这些都会成为附加的困难。即便我从来不认为不生是对的,但我的确没有什么办法给别人解释生孩子有多大好处。龙仔上学的时候,QQ 前面一直没变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这件事也是一样。
「经历」的密度决定一个人的成熟,但「成熟」的定义却因人而异。我家里有很多故事,有些说出来觉得传奇,有些听起来荒唐至极。这些故事就像毛毛细雨落到地上,渐渐映出些倒影,倒影中是我不可能忘记的点滴。有了时间,我会一件一件写出来,攒成个小册子,自娱自乐。
10 年前我坐最快的火车从哈尔滨来北京,需要 7 个半小时,终点是北京站,那个时候居无定所借助在姐姐家一个月,才开始认识这座城市。现在从哈尔滨做高铁回家不到 5 个小时,从朝阳站到家门口 15 分钟。哈尔滨出租车司机依然快如闪电,在车上很容易勾起回忆。听说现在江北有一条适合午夜飚车的大道,改装车可以跑过 210km/h。
也许,大家都在努力寻找生活的意义。